
本報制圖/盧浩
9月16日,沐川縣楊村鄉碑坪村支書劉建華正指導著村里幾戶貧困戶申請扶貧小額信貸,大家填寫和準備材料,忙得腳不沾地,“下周一,這些材料便要交給銀行。”根據要求,每戶貧困戶可貸5萬元。
這和去年剛開始推行扶貧小額信用貸款政策時的情景大不同。劉建華說,過去,農村金融扶貧領域出臺了不少政策,可貧困戶并不“買賬”,究其原因,是既無信心也沒動力。
而現在,碑坪村貧困戶申請到的貸款將作為入股本金,委托給四川馳陽集團進行集中投資管理。到年底,貧困戶就可“坐收”紅利。
這樣的扶貧思路來自于樂山對資產收益扶貧的探索。
一年多以來,樂山在全市多地試點這條財政扶貧新路,把財政專項扶貧資金以及貧困戶林地、宅基地和承包地使用權等多種權屬,通過市場化運作方式,轉化為股金和產業發展資本,既增加貧困戶財產性收入,又撬動了更多社會資本投入現代農業。
據統計,今年上半年,樂山市農村居民收入中的財產凈收入增長速度明顯加快,同比增長達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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尷尬 貧困戶“望貸止步”
“政府搭臺作保,財政補貼利息,銀行簡化程序,政策鼓勵貧困戶積極‘借’錢謀發展。”劉建華說,集各種紅利為一體的扶貧小額信貸,目的是要激發貧困戶發展產業的內生動力,培養脫貧致富的“造血”功能。
即便政策如此優惠,開始時貧困戶的積極性并不如預期高。以碑坪村為例,貧困戶主動申請的,在全村50余戶貧困戶中,不足10戶。
該村二組建檔立卡貧困戶周長壽的難處,也是大多數貧困戶的處境。他家五口人,夫妻二人都有病,不能出大力,還有70多歲的老母親,女兒還在讀高中,生活十分困難。“因病缺勞力,找不到適合的項目,再加上不擅長經營。”周長壽列舉了自己“望貸止步”的原因。
碑坪村駐村第一書記周亞非說,因老弱病殘致貧等客觀條件致貧的貧困戶,是脫貧中最難啃的“硬骨頭”,而這部分人群的占比又較大,在碑坪村占比達80%,經常會因現實條件“卡殼”,無法享受實惠。
在實際操作層面,遭遇尷尬的不僅是扶貧小額信貸,財政扶貧資金同樣面臨著難題。樂山市委改革辦在調研中發現,財政扶貧資金打捆使用于項目,往往似“大水漫灌”,難以精準對接到貧困戶個體,短期內難見扶貧成效;而若是財政扶貧資金直接分配到貧困戶人頭,貧困戶領取扶貧資金后,往往又存在使用效益低的問題,且資金使用分散,“小錢難辦大事”。
如何讓好的金融扶貧政策、財政支農扶貧資金精準對接貧困戶,樂山市展開了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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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局 開展資產收益扶貧
今年年初,在碑坪村的對口幫扶單位樂山市政協協調下,該村引入四川馳陽集團發展養殖業。“馳陽在碑坪村的養殖項目,全村有20多戶貧困戶成為了股東。”周亞非說。
貧困戶股東的加盟,是該村利用扶貧小額信貸創新資產扶貧機制的成果。即馳陽與郵儲銀行樂山市市中區支行達成合作協議,貧困戶自愿與馳陽集團簽訂協議書,將小額信貸資金作為入股資本金,委托給馳陽統一管理,由馳陽承擔向銀行還本還息的責任。為了保證貧困戶貸款資金安全,馳陽還向銀行作了抵押擔保。
根據協議,貸款貧困戶每年享受政府貼息補助1500元,將由相關部門直接發放給貧困戶,同時,馳陽集團承諾向農戶提供每年不少于1500元的經營分紅。
這對于家里缺乏勞動力的周長壽來說,家里就有了一份保底的現錢,“每年當‘甩手掌柜’,憑資產股享受到3000元紅利。”
而對于“買單”的馳陽集團來說,是否是虧本買賣?
該集團合作與發展部部長胡永忠說,“實則是雙贏之舉”,一方面,“化零為整”的扶貧資金,借助企業的運營平臺,發揮了效應。而對企業來說,借此機會鏈接貧困地區山清水秀的生態資源,正是企業深入廣袤農村布局生態農業的時機。
胡永忠透露,下一步,馳陽將在樂山地區的16個扶貧點,陸續展開類似合作,撬動的扶貧貸款資金可達上千萬元。
在樂山各級改革辦的推動下,類似的嘗試去年便展開。今年6月,馬邊彝族自治縣民建鎮貧困戶使乙夫鐵持著股權證,從馬邊文彬農副土產品集配中心領到首季度盈利分紅400余元。
馬邊文彬農副土產品集配中心以專合社作為主體,從事鮮活農產品收購、加工、冷藏倉儲等業務。該中心共投資600萬元,其中,馬邊投入財政支農資金170萬元。
馬邊縣委農工辦副主任肖志雄介紹,這170萬元全部用于農村社員股權量化,平均每戶社員分配得股金0.7萬元。對于22戶精準識別建檔立卡貧困戶進行“特殊照顧”,每戶分配得股份金0.78萬元。該集配中心按不低于銀行一年期定期存款利率確保貧困戶分紅底線。
對于沐川、馬邊、夾江等多地展開的資產收益扶貧模式探索,樂山市委政研室主任段聲策評價,通過財政扶貧政策和資金使用方式的創新,形成資產股權量化到貧困戶,打破了扶貧資金“大水漫灌”的傳統模式,一改過去一投了之現象,提升了資金使用效益和精準程度,建立起貧困戶增收的長效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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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 入股方式多樣化
資產收益扶貧模式的探索,鼓起了貧困戶的“錢袋子”,貧困戶自主參與的熱情也被點燃。
在金口河區,創新“務工計價入股”的模式,鼓勵有勞動能力的貧困戶到種養基地務工,其務工收入折算成專合社現金投資,貧困戶將獲得“工資+年終投資收益”雙份收入。
去年初,金口河區金河鎮吉豐村天麻種植專合社,31戶有勞動能力但缺資金、缺技術貧困戶到基地務工。吉豐村村支書王澤銀介紹,以貧困戶投入的務工計價作為個人投資,天麻收成后貧困戶既得到務工報酬,還可獲得相應的收益分成,去年參與項目貧困戶戶均增收1.84萬元。
在馬邊,讓困難群眾手中的“權”變成“錢”,將林地、宅基地和承包地使用權等量化折價,采取委托經營、合作經營等方式,交給龍頭企業、專合社運作,收益按股權進行分成。
今年初,馬邊石丈空獼猴桃專合社獲得了300萬元扶貧擔保基金貸款。“通過這筆貸款,我們開發了470畝獼猴桃基地,帶動了130戶貧困戶。貧困農戶可選擇以土地、人工入股,分享合作社經驗成果。”合作社負責人羅斯貴預計,三年后,獼猴桃掛果盛產時,貧困戶平均每畝可增收約1萬元。“獲得扶貧基金擔保貸款的前提,是要帶動一定數量的貧困群眾增收致富。”馬邊農信社相關負責人稱,通過扶貧擔保基金貸款來撬動農業經營主體,探索貧困戶多元化入股方式,輻射到了1000余戶貧困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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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效 激活鄉村發展潛力
資產收益扶貧讓試點區的貧困戶成為了現代農業的股民、集體設施的主人,分享到了產業發展的成果。激勵之下,貧困戶也正在改變“坐等幫扶”的依賴思想。“現在我們村貧困戶大部分是合作社的股東,大家不光等著收錢,還主動找錢,家家都種上了獼猴桃。”使乙夫鐵介紹,文彬農副土產品集配中心與民建鎮多個貧困村簽訂了獼猴桃收購協議,集配中心通過低溫儲存、冷鏈運輸,將成批的獼猴桃賣往上海、浙江等沿海地區,價格可高出馬邊本地兩倍以上。
最近,民建鎮永樂村的入股貧困戶張波結衣正在學習獼猴桃的種植技術,他希望自己0.78萬元的“權”每年都能“水漲船高”:“合作社盈利越多,大家的分紅也越多,我不能拖大家后腿,今年要開發自己的獼猴桃園。”
貧困戶有了基本生活保障,收入結構也在優化。肖志雄介紹,以永樂村為例,貧困戶每年可獲得四次300元至400元不等收益,有了長期穩定的財產性收入,有勞動力的還可以就近打工或依托彝寨新村發展鄉村旅游。
以資金為紐帶,股權收益被盤活,一大批農村新型經營主體崛起。“合作社+農戶+龍頭企業”“企業+合作社(家庭農場)+基地+農戶”等模式的興起,貧困村農業生產發展方式正在悄然轉變。
記者手記
對接市場放眼長遠 才能讓“錢生錢”
從全國來看,四川貧困地區的現狀是面廣、量大、貧困程度深,財政扶貧資金往往如“杯水車薪”。在我省,新一輪財政扶貧要求是做到精準滴灌,充分發揮財政資金的集聚效應,這就必須在財政扶貧資金投入和使用方式上進行改革創新。
資產收益扶貧是一項全新的扶貧工作,而四川首先從建章立制入手,在全國率先提出“貧困戶優先股”和“貧困戶股份”概念,使各地在脫貧上來了個制度“松綁”。
試行一年來,各地紛紛展開了各種試點。以樂山為例,對資產收益扶貧的探索,不僅聚焦“如何花錢為群眾辦事”,更追求“錢生錢”,用最少的錢取得最大的扶貧效果。而資產收益扶貧的成效,不僅增加了貧困戶財產性收入,還帶動了貧困戶的身份認同感提升、農村新型經營主體的崛起、貧困村現代農業生產方式的變革。
由此,記者認為,扶貧資金不僅是要充當“滅火隊”的角色,成為解決貧困戶眼下生存生活問題的救命錢,政府和脫貧主體更需以市場經濟的眼光,用活用好扶貧資金,發揮扶貧資金在對接市場、轉變生產發展方式的紐帶作用,讓錢沖在“前”,既著眼當下,也放眼長遠。
□本報記者 吳亞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