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性整風與優質民主

　　西方國家的政治發展走的是一條“社會造國家，國家造政黨”的道路，而絕大多數非西方國家走的則是一條“政黨造國家，國家造社會”的道路。這就形成了一個重要的事實：非西方國家的執政黨在政治發展過程中通常發揮著更大的自主性，然而，如果沒有更高的自律性予以平衡，這種自主性就有可能成為政治衰敗的關鍵因素。
　　建黨92年來中國共產黨較好地繼承了中華文化的自律傳統，在黨內治理中則表現為通過嚴格的紀律來保證黨員能夠克己奉公，在具體行為中貫徹黨的宗旨。如果中央決策層認識到紀律松馳比較嚴重，就會通過不同程度的整風來進行處理。很多人以為整風是革命時期或計劃經濟時期的產物，現在似乎不合時宜了。其實不然，一盤散沙、貪污腐敗的執政黨也許可以推動民主化，但不可能帶來優質的民主?；谝恍﹪以诘谌裰骰顺敝械慕逃?，中國共產黨在政治發展的進程中應該表現得更加成熟，應該把過去的一些好做法與現代民主結合起來，使之成為政治發展的正資產。其中一項重要的政治傳統就是通過整風實現較高水平的精英自律。
　　這半年來，中央有一系列動作，如出臺八項規定、嚴禁奢侈浪費、中央巡視組高調“出巡”等等，這些動作可以視為整風的組合拳。前不久，中央正式提出要整頓黨的作風，意味著后面會有進一步的運作。
　　不過，一提“整風”，有的人就會擔心，過去年代的痛苦回憶是否又會再現。這種教訓使得改革開放后的領導人不敢輕言整風，一些似是而非的整風運動成了形式主義的“講話運動”，就是全黨學習講話和文件，然后一團和氣，最后不了了之。
　　現在中央領導下決心整頓黨的作風，既要汲取因殘酷整人而增加黨內裂痕的教訓，又要汲取因形式主義而增加黨與人民之間裂痕的教訓。總的原則是把政黨自律與國家民主有機地結合起來。執政黨需要把自身打造為新時代高度自律的政黨，以此為基礎打造優質的國家民主，同時，執政黨需要在發展國家民主的過程中加強自律，并以民主的方式促進自律。
　　就目前來說，需要“自律先行一步”。自律運動不能好高騖遠，能夠務實地而不是形式主義地解決好奢侈浪費和貪污腐敗的問題，就是一次巨大的成功。目標多了，反而難以取得有效的成果。其實，在某些方面加強技術性和機制性的建設，就能解決很大的問題。譬如說公務卡的推行就很好，凡是公務開支，一律通過公務卡，它可以全國聯網，這就能有效解決公款消費問題。又譬如說，整合財政、金融系統，建立獨立的審計系統，就可以查清很多腐敗活動的來龍去脈。
　　如此之后，會涉及到對人的處理，或清理。這個需要謹慎地進行，手段柔性一點，效果也許更好。這并不是說對腐敗分子手軟，而是要考慮到特定的行動環境。如果按照某種嚴格的標準，要么可能處處都是一鍋端，要么形成不干凈者互相撕咬的游戲。以前有“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針，現在可以有“舊規從寬，新規從嚴”的方針。譬如說，過去犯了錯的，如果選擇離開黨和國家干部隊伍，就給予從寬處理，如果仍想留在這里，那就從嚴要求，對于這個隊伍中的新人，則一律從嚴。在這個過程中，需要不斷地將“紀律”的標準轉化為“法”的標準。
　　中國共產黨在新陳代謝之際，通過這么一次柔性整風，可以打造一支高度自律、朝氣蓬勃的執政團隊。有這樣的基礎，執政黨就可以比較自信地按照十八大報告的要求，支持人民通過人大行使國家權力，擴大政治參與的渠道，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政治權利要求，帶領中國穩步通往優質民主的目標。
　?。▉碓矗骸度嗣裾搲?013年第19期；作者：儲建國 武漢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